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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今今,1994年出生,工作于纽约和上海的艺术家、诗人。从上海美国学校毕业后,前往美国排名第一文理学院安默斯特学院进修文学和西方艺术史双学位,毕业时成为Thomas J. Watson沃森基金会赞助的研究员,一年中走访9个国家探访边缘女性。后获全额奖学金修读纽约大学诗歌纯艺硕士,并留校担任诗歌创意写作客座教授,回国后担任《生活》月刊特邀专题总监,走访中国各地撰写“大地诗吟”影像诗歌专栏,在上海成立艺术工作室。2023年获福布斯中国“最具影响力华人精英Top100”。

今今的特点是非常有亲和力,这让她在旅行中得以快速地结识朋友。对待学业和工作永远保持勤奋、认真的态度。2024年3月31日,其个展在上海HOW昊美术馆开幕。呈现2017年受沃森基金会资助游历九国的经历和收获。我们跟随今今的脚步,一起探寻展览作品发生最初的幕后故事。

如果可以,你会听见什么?在地性影像装置

旅行中遇到的困难

肯定有,但那一年我比在上海或者任何时候都开心,幸福。人与人的连接是非常纯粹的,到每个地方都受到很多保护,感觉被爱包围。我没有感觉我是去在帮她们,而是她们一直在帮助我。”

所以旅行中你有很好地照顾自己?

“我觉得是她们在照顾我。有人说我像一个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因为每天都会有人邀请我去家里住,所以其实我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会住哪里。”

你住在她们家里面,她们会让你睡客厅?

“对或者女生就睡在一起。”

最难的一段经历在泰国。我本来只是在泰国中转。这趟旅行是跟着难民的路线走的。从柏林倒推到土耳其,叙利亚。她们一部分会去欧洲,一部分会想要去东南亚的穆斯林国家,这些国家更容易拿到签证。这部分人会偷渡到泰国,泰国相当于一个中转站,有联合国难民署(UNHCR)。从这里她们有机会再去到印度尼西亚,或者接受她们移民身份的西方国家。

在泰国我发现了这个移民拘留所(Immigration Detention Center)。被抓进去后你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国家,或者永远呆在这个监狱。里面有老人,孕妇,孩子。一个房间有150个人,他们只能轮流躺下来睡觉。

那个时候我已经6个月在旅途上,我觉得很无助,使不上力。那里是每天外面去一个人,就可以让里面一个人从房间出来。有个非盈利组织给了我一个名单,上面有他们所知道的人的名字,他们有没有被拜访过,有没有家人在外面。我已经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了,巴基斯坦人住在哪里,阿富汗人住在哪里,我都知道。我就可以联系他们在外面的家人。

每天九点半,我去等在外面,排队,上报表格后。十点钟可以进去,到一个非常吵闹的空间,有一个铁栅栏。里面就有一个人出来,然后你可以隔着栅栏跟他聊天。不是隔间,就是两排人在栅栏的两侧。过半个小时后这个人就又要回到房间里面。不能带任何电子设备。你去看他就能换取他三十分钟的自由活动的时间。

后来我会比如说第一天去看第一个房间的人,带一些吃的给他,他可以分给第一个房间的人。第二天再去看第五个房间的人。他可以帮我打听好第五个房间需要什么。我还可以带他们家人的信件给他们,等于是一个人肉传输器。

于是我就一直呆在泰国,因为我觉得这样能使上力,我的身体可以换取另一个身体的自由。但我会每天吃不下东西。每天早上去,出来的时候大概是中午,看到曼谷的繁华和人间烟火,觉得很恶心。这是我旅途中很难过的一段时间。

“叩击”研究性艺术项目文献陈列

有的人是你自己找的,有的人是通过机构或者组织介绍的?

“对,因为赞助我的基金他们不管任何。我的另外一个男生朋友还被勒索了。我可能会遇到一些性骚扰等不愉快的事情。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受到眷顾。当人们看到一个单独的女性,更多的人会想要去保护。

17-18年踏上旅途后,19-20年都很难回顾之前的录音材料。这些东西要在我的电脑里呆上一阵子,我才能够去面对它。有些故事我倾听之后,就不敢再打开。有些东西我到今天还是没有去面对。

聆听的过程中我会放空自己,这样回家后才能睡得着,也才能更好地倾听更多人的故事。我的经历不算难,我所倾听的那些女性所经历的生活才是真的很困难的。”

如何与陌生人建立联结

“真诚的信任,在任何跨边界,跨语言文化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如果你用信任的方式跟他们沟通,他们也会用信任反馈给你。”

她们知道的,其实人都知道的。

“很多时候我都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她们也听不懂我说什么,但就是这种眼神,和人性,你在表面上看得到。

其实我自身是很内向的,不太想主动和人说话,所以其实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训练出来的。每次我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就需要突破自己,带着真诚去建立联结。

在一个群体里,只要认识一个人,就会认识所有人。然后再认识另外一群人。”

“我其实就说自己是来交朋友的。开始我也会纠结要以什么身份来介绍自己,后来我发现,我只想当她们的朋友。这反而是最纯粹的一种方式。而且她们最缺的其实也是个朋友。

她们会说我像一个外星人。因为她们见到的人都是和不同机构挂钩的,要么是当地政府,警察,非营利组织,联合国,记者,就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独立旅者。”

“苍蝇网”布展效果呈现,其中有7段不同女性的讲话录音播出

基金会对最后发表成果的要求

“沃森基金会是一个梦想基金,每年选35-40个在美国毕业的学生去实现他们的梦想,可以是任何项目。唯一的要求是你要离开美国(或自己的家乡),去你没去过的地方,见你没见过的人。”

申请的时候会有一个项目计划

“是的他们就是根据你的项目计划来选取的。我当时的项目计划是‘游离失所和母亲身份(dislocation and motherhood)’。

我的出发点是我的大学论文,是从我的母亲的视角写的。她有很多自己离开家乡的经历。她似乎会想要忘掉这个经历,所以我从她的回忆中重新写了她的记忆。也是一种诗歌,散文的形式。模糊了虚拟和现实,诗歌和不同媒介如一些画画和影像,各种媒介的交错。

然后就很好奇在流离失所的状态下母亲对自己的认知是什么,因为我觉得她的一些回忆,她已经忘了。但我却记得。她没有告诉过我,但是从她的举动中,从她碎片化的故事中拼凑起来。所以我就很感兴趣在这些没有家乡,或者在是否离开家乡上作出的选择如何反映在你的母性中。当时的切入点是难民和移民。”

“雨链”布展全景
“雨链”接收盆器,从湖北江永女书发源地收集而来

最后会需要交一个作业一样的东西吗?

“不会,我觉得这就是这个基金最美好的部分。他们其实希望你偏离你的课题。你本来提出你要去这些国家,但项目开始后他们从来不理你。每三个月我会写一个报告发给他们,讲我在旅途中做了什么。但其实他们甚至鼓励你这一季度的报告会偏离你本来给自己定的计划。之前在申请的时候你需要写得非常详细,每个月做什么。而且需要联系好你要拜访的人。但他们完全不会去看你的过程和你的计划是否吻合,而是希望你有所突破。去做你没有想象到和无法预知的东西。所以我去的国家其实也和最初的计划有些差异。

最后所有人会在加州见面,每个人有五分钟来聊过去一年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成果发表,太局限。它的主要目的是自我探索,而不是以结果为导向的。”

它不是一个在毕业之后和就职之前的过渡、辅助项目吗

“它更多是一种个人研发项目。

我是第五十届。以前基金赞助过狮子王的导演,一个比较有名的女性。她的沃森年去了印度尼西亚学习皮影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但就是很感兴趣。20年后她在狮子王中用了皮影戏。所以她很感恩这个基金。这个故事比较有名所以我知道。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时不需要出成果或作品,而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成果)会出现。八年前我没想过会出结果,而且这也不一定是结果,是一个阶段性的分享。大概去年这些作品才开始呈现,以前一直尝试剪片子、写诗或者写作品,但都没有真正地分享给别人。因为我觉得还不是对的媒介。但现在我感觉可能我找到了,或者我进一步尝试了不同的发声方式。

是一颗种子。

“对啊。”

如果可以,你会听见什么?在地性影像装置细节图

项目后续

“我有去青海藏族收集一些少数民族女性的资料。这个项目后面可以换录音,或者换影像。但我只能放15个,因为只有这么大空间。(笑)”

那你还要开女书面包店吗?

“噢对(笑),这是下一步。”

好像有些太垂直了,我不确定有多少人会为它买单。

“三八妇女节快闪,哈哈哈”

如果可以,你会听见什么?在地性影像装置制作过程记录